《穿梭時間的女孩》
【基本信息】
書名:穿梭時間的女孩
作者:[美] 瑞薩·沃克
譯者:錢儀雯
出版社:浙江文藝出版社
出版時間:2017.8
【內容簡介】
《穿梭時間的女孩》是瑞薩·沃克所著的科幻小說,講述了女孩凱特穿梭于不同時間線來糾正歷史,并拯救人類未來的故事。
十六歲的凱特過著與常人無異的生活,直到有一天,多年不見的外婆送給她一枚散發(fā)著藍光的掛件,并向她透露家族擁有穿越時空的遺傳基因。起初,凱特認為這只是老人的胡言亂語,直到一起從未來穿越回一個多世紀前所實施的秘密謀殺案改變了她生活的時間線,凱特陷入了噩夢般的現(xiàn)實……
謀殺案不僅篡改了時間,背后還隱藏著一個關于賽勒斯教的驚天陰謀,凱特必須回到1893年的芝加哥撥亂反正,才能拯救未來。然而,一條時間線的修正意味著另一條時間線的消失,如果成功,凱特深愛的男孩將徹底忘記她;如果失敗,她既往的人生將不復存在。凱特面臨著兩難的選擇,而她又是否擁有決定人類未來的權利?
【媒體推薦】
瑞薩·沃克的小說堪稱是杰克·芬尼的《一次又一次》和艾瑞克·拉森的《白城惡魔》的結合,也是向“美國現(xiàn)代科幻小說之父”羅伯特·安森·海因萊因的致敬。——《出版者周刊》(Publishers Weekly)
犀利的文筆、獨到的對白與出乎意料的精彩想象。──《柯克斯書評》(Kirkus Book Reviews)
完美的角色,無瑕疵的描繪,精彩刺激的動作冒險及浪漫戀情,再加上穿越時空。再多盛讚都無法表達我對這本書的喜愛,這是本不同凡響的好書。──美國書評博客The Bibliophile's Corner
故事的字里行間都透露著作者對她筆下形象的深深的喜愛,這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是非常難得的。——Night Owl Reviews
青少年文學搭配科幻與歷史題材,就連成年讀者也無法抗拒。別懷疑,我是成年人,我完全陷進這本書里不可自拔。──呂貝克·福特,美國暢銷小說系列“Beyond the Eye”的作者
【內文試讀】
引子
芝加哥1893年10月
跑過拐角處時,我的白色小山羊皮靴踩到了裙裾,布料猛地裂開了一道六英寸長的口子。我身后的腳步聲停頓了片刻,接著又噔噔地響了起來,步伐比之前還要快。我閃身躲進下一條走廊,心里暗暗詛咒19世紀90年代束手束腳的時髦服飾。要是穿著平時的T恤和牛仔褲,我早該逃出這個倒霉酒店了。如果能抬起腿使出一招狠踢,一定能把那個“好醫(yī)生”給擊得不省人事,我的半邊脖子此刻也不至于疼得燒心了。
我穿到走廊的另一側,拐進左邊的岔口,希望追來的醫(yī)生會理所當然地以為我拐向了更為順手的右岔口。我跑到第三扇門前停下,抱著僥幸心理轉了轉門把手。門是鎖著的。我將身體緊貼在門上,掏出圓掛件。圓掛件的中央散發(fā)著柔軟的藍光,將我給包圍了起來。雖然知道他看不到這光亮,可我仍有種暴露了方位的感覺。過去一年里,有多少女人被他帶進了這個錯綜復雜的走廊迷宮呢?她們中現(xiàn)在還有人活著嗎?
他起先走進了我對面的走廊,手提燈的淡黃色微光在遠處消失了片刻。然而不久后那燈光又出現(xiàn)了,他轉身朝著我所在的位置直直地走過來。我試著穩(wěn)住顫抖的手,集中注意力召喚出圓掛件中的控制界面。然而我的心臟怦怦直跳,被潑了強酸的脖子傳來火燒般的刺痛,根本無法冷靜下來做任何事。
控制界面搖晃了一下后消失了。我竭力按捺住驚恐情緒,正想再做一次嘗試,可身后的門開了。我朝后倒去,卻被一只手捂住了嘴巴,將我的尖叫生生摁回了嗓子眼。另一只手伸了過來,拿著一塊白色的布,漸漸逼近我的臉。
一切都說得通了。這家酒店里所發(fā)生的種種恐怖事件并非只是出自一個瘋子之手。亨利·霍爾姆斯醫(yī)生一定還有一名同伙。而正是由于時研會和這塊愚蠢的圓掛件,我徑直走進了他們的圈套。
第一章
我不求將日子過得一絲不茍。不信你翻我背包試試,里面估計還躺著一條沒吃完的巧克力棒——約莫一年前我們還沒從愛荷華州搬來這兒時它就在了。從上幼兒園起至今,我已經轉校五次。每個禮拜,我一半時間跟著媽媽過,一半時間跟著爸爸過。住爸爸那兒意味著晚上我得睡沙發(fā),還得跟他共用一間小得不像話的浴室。所以你瞧,我可不是個嬌滴滴的人。我挺能應付混亂狀況的。
然而世上有些先后次序卻顛倒不得。比如先穿襪子再穿鞋子,比如先將吐司從烤面包機里取出來再抹上黃油,反著來可不行。又比如,先有祖父母再有孫子女。
最后一點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是理所當然。我也不例外——至少在去年四月外婆現(xiàn)身之前,我壓根沒懷疑過這個常識??删鸵驗檫@一小小常識的顛倒,我的人生發(fā)生了劇變。別說我大驚小怪,碰上徹底抹消自己存在的這種事情,無論對誰來說都稱得上人生劇變吧。
在外婆突然現(xiàn)身之前,我已經十年多沒見過她了。家中一本老相冊中還存著幾張我和外婆的合照,相紙已微微泛黃。然而我對外婆的印象只有兩個:會在生日和圣誕節(jié)時給我寄錢,以及媽媽并不喜歡她。
“母親總是這樣,”出地鐵的時候媽媽說,“不打一聲招呼突然駕到,還把人喚出來聽她說話,根本不管我們有沒有別的事要忙。”
我倒是沒什么別的事要忙,而且我敢肯定媽媽也是一樣。不過我也知道這不是重點。
我們搭乘手扶電梯來到地面,一走出地鐵站就是威斯康星大街,涼颼颼的寒風迎面而來。媽媽揮手向一輛出租車示意,可出租車卻就近一靠,停在了其他客人的腳邊。
“那家餐廳就在幾個路口之外,”我說,“走過去的話只需要——”
“高跟鞋弄得我腳疼。”媽媽向四周看了看,沒發(fā)現(xiàn)有別的出租車,只好作罷,“好吧,凱特,走就走吧。”
“那你一開始為什么要買高跟鞋呢?你不是不在意外婆怎么看你嗎?”
媽媽不悅地朝我看了一眼,走上了人行道。“我們抓緊趕路吧,行嗎?我可不想遲到。”
我其實并非故意要惹她不高興。我和媽媽平時相處得很好。可是只要一講到和她自己的母親有關的任何話題,媽媽就會變得有點不可理喻。還記得我之前說外婆會在我生日和圣誕節(jié)時寄錢來嗎?雖然媽媽平時總提倡我自己負責理財,可外婆那些錢都被當作我以后上大學的存款,直接由媽媽代為保管了。
昨晚,媽媽和外婆的通話竟然超過了五分鐘。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這絕對是項新紀錄。雖然只能聽到電話這一頭媽媽說的話,但我還是猜到了她們談話的大概:外婆從歐洲回來了,她得了病,想要見見我們。媽媽一開始不同意,可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兩人的拉鋸戰(zhàn)隨即轉向細節(jié)問題,最終敲定了用餐地點(某家兩人都認可的餐廳)、菜系(素食)、時間(七點半),諸如此類。
我們比約定時間早到了整整十分鐘。這家餐廳風格時髦,主要以供應素食為主,外墻上印著大大的蔬菜圖案,有點像爸爸常看的烹飪書里的插畫。我們走進餐廳,媽媽環(huán)顧四周之后終于確定外婆還沒到,于是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我挑了一個面向吧臺的位置坐下。吧臺后一個帥氣的小哥正在混調飲料和奶昔,長發(fā)被束到腦后扎了起來,帶點憂郁的藝術家氣質。當然,作為戀愛對象來說我們的年齡差距有一點點懸殊,但至少一會兒聽媽媽和外婆爭執(zhí)不休時,我的眼睛還能找個賞心悅目的畫面看看。
幾分鐘后外婆來了,她與我想象中完全不同。首先,她比照片中要矮,大概跟我差不多高,或許還矮一點兒。她的灰發(fā)短得近乎板寸,打扮休閑,穿著寬松的亮色印花衫配黑色針織褲。這可比媽媽強塞給我的這身行頭舒適多了,我不由得有些嫉妒。而且,外婆看上去并不像是病了。或許有些疲態(tài)吧,可稱不上病容。
媽媽顯然也這么覺得:“你好,母親。你看起來意外地氣色很好啊。”
“別擠兌我,黛博拉。我又沒說我撐不過這禮拜了。”外婆的話是對著媽媽說的,眼神卻看向我。
“我得見見你,還有我的外孫女??纯茨悻F(xiàn)在都這么大了,還這么漂亮。學校拍的照片完全沒把你的可愛展現(xiàn)出來,親愛的。”她拉開椅子,坐了下來,“我餓了,凱特,這兒的東西好吃嗎?”
我一直以為她會管我叫“普魯?shù)撬?rdquo;,以至于我遲疑了一兩秒才意識到要接過話頭。“還不壞,”我答道,“這家的三明治挺好,而且幸好不是全素。魚類也不錯。甜點棒極了。”
外婆笑了笑,將她的包放在了一旁的空椅子上,只留了一串鑰匙還留在桌上的餐巾旁。鑰匙圈上掛著兩把毫不起眼的鑰匙,以及一個相當起眼的藍色圓形掛件。掛件只有薄薄的一片,直徑約3英寸,散發(fā)著亮光,在昏暗的餐廳內顯得尤為耀眼。光線照亮了媽媽手中的菜單封皮,餐具表面也映上了藍色的小光點。這讓我回憶起幾個月前在蒙哥馬利縣的游園會上贏得的熒光頸圈,不過眼前的掛件與它相比更為精致明亮。圓形掛件的中心嵌著一個沙漏,雖然平放在餐桌上,里頭的細沙仍然不停地在兩端之間流動。
媽媽要不就是沒注意到這掛件,要不就是打定主意要對它視而不見。前一種情況似乎不太可能,而若是后一種情況,那我自然不該主動提起關于這掛件的話題,免得捅開她倆之間的馬蜂窩,又惹出什么無謂的口角。從目前的情形判斷,我決定效仿媽媽采取忽視戰(zhàn)術。我將目光轉回眼前的菜單,卻瞥見外婆正在觀察我對那道光的反應,嘴角掛著一絲微笑。很難說清她那眼神的含義,在我看來她仿佛……松了一口氣。
晚餐的前半段,我們三個都盡量維持著輕松的氣氛。天氣和食物都是安全話題。只可惜十分鐘之內,我們就把這兩個范疇內所有能講的都講了一遍。
“你覺得布萊爾坡中學怎么樣?”外婆問。
我立馬抓住她拋來的這個安全話題談了起來:“我很喜歡這兒。這兒的課程比之前幾個學校都更有挑戰(zhàn)性。我真高興爸爸接了這個教職。”
我的新學校有條慷慨的規(guī)定——免除教職工子女的學費。對于那些愿意住在校園里的老師,學校甚至還提供宿舍。這也就是為什么我每周有三四天會去爸爸那兒住,情愿睡在他的折疊沙發(fā)床上。雖然床墊疙疙瘩瘩的,轉身時一不注意還會撞到里頭的鐵支架,但要我說,為了能在上學日的早上多睡一個小時,這點小苦也不算什么。
“我不知道你和爸爸還,呃,常常聯(lián)系。”雖然恐怕這么問會將談話引向危險地域,我還是禁不住好奇,“就因為這樣你才知道我平時叫凱特?”
“是的,”她答道,“而且過去幾年來,你在給生日禮物和圣誕節(jié)禮物寫感謝信時,末尾也都用這個名字署名啊。”
哎,我怎么把這茬給忘了。“如果這傷了你的心,我很抱歉。真的,但是——”
“為什么我會傷心?普魯?shù)撬乖谒氖昵熬褪莻€糟糕的名字,可不是我給取的。但我那時已經給你媽取好了名字,所以為了公平起見,只能由得吉姆給雙胞胎中的另一個起名。吉姆選用了他母親的名字普魯?shù)撬?。我對他母親沒有意見,但我還是覺得給一個無辜的小寶寶安上這么個名字真是太殘忍了。”
作為給當年同樣無辜的我也安上這么個名字的家長,媽媽默默忍受了外婆的間接責備。外婆繼續(xù)道:“我敢肯定在一個十六歲女孩的心里,普魯?shù)撬共凰闶莻€酷酷的名字。而且我得承認,我特別榮幸你轉而選了我的名字來用。”
我徹底困惑了:“但我以為……你不是也叫普魯?shù)撬箚幔?rdquo;
她倆都笑了起來,我隱約覺得餐桌上的緊張氣氛緩和了那么一點點。“不,她跟你一樣叫凱瑟琳。”媽媽接道,“你姨媽普魯?shù)撬沟拿謥碜晕腋赣H的母親,但普魯?shù)撬沟闹虚g名是凱瑟琳,來自我的母親。所以你也叫普魯?shù)撬?middot;凱瑟琳,我以為你知道的呢。”
我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下了。整整一天我都在擔心,萬一我堅持要外婆稱我為凱特而不是普魯?shù)撬?,是不是會傷了她的心。名字的問題一直是我和媽媽之間的導火索。去年一月剛搬來布萊爾坡時,我甚至提出過要從法律上正式改名,以免因為這個在新學校被人當成笑柄。誰知我話沒說完,媽媽的眼里就淚光盈盈了,我也只好作罷。畢竟這名字承載了對英年早逝的姨媽的思念,我根本沒法找到回旋的余地。
我將盤里一塊成了糊狀的西葫蘆挑到一邊,略帶埋怨地瞥了媽媽一眼。“我怎么可能知道,從來沒有任何人告訴過我外婆的名字啊。在我面前你總是管她叫‘你外婆’。”
外婆不滿地皺了皺鼻子。
“你想讓我叫你姥姥嗎?”我開玩笑地問,“或者‘外祖喵’更好?”
外婆被肉麻得打了個寒顫。“不想,尤其是千萬別管我叫后面那種。就叫我凱瑟琳怎么樣?我一向來不愛擺長輩架子,所有人都可以叫我凱瑟琳。”
我點頭表示同意,媽媽不開心地瞪了我一眼,暗示我與敵方表現(xiàn)得過于親密。
服務員給媽媽端來了又一杯梅洛紅酒,給我和凱瑟琳的杯里添了點水。我詫異地發(fā)現(xiàn)服務員走近時根本沒看一眼那個奇特的掛件——可那玩意兒看上去可不平常啊。掛件的光芒將水壺內倒出的水映成了耀眼的天藍色。我以為這位服務員在走遠后至少會回頭多看一眼,心想可能她只是不想在客人面前顯得太多管閑事,甚至因此而白白損失一筆小費。然而她倒完水后徑直朝廚房走去,途中只停下來和辮子小哥聊了幾句。
主菜快吃完時,我不小心碰及了一個敏感話題。“你的酒店就在這附近嗎?”我問,心里盤算著沒準可以借拜訪之名去蹭個高級的室內泳池或桑拿。
“我沒住酒店,”凱瑟琳說,“我買了個房子,就在你學校附近。”
媽媽正在吃意大利燴飯,聽到這話,她拿著勺子的手僵在了半空。“你……買了個……房子……”
“是的。科納和我這幾天一直都住在外頭,不過現(xiàn)在搬家公司總算把一切都搞定了,我們也可以開始慢慢把東西整理起來了。哈利給我介紹了一個很棒的房產中介。”
“原來是哈利介紹的啊。”媽媽抿緊了嘴,我有預感她會為這事記仇爸爸好久。媽媽又開口了,字字擲地有聲(一般在宣布我被罰關禁閉的時候她就用這語調):“所以你來這兒已經好幾個禮拜了,懶得費心思告訴我一聲,倒是聯(lián)系了我的前夫,他還熱心地給你介紹了房產中介。更別提你倆還聯(lián)合起來把我蒙在鼓里。”
“我猜不準你會不會支持我的決定,”凱瑟琳答道,“但是哈利不一樣,他不討厭我這個人。我于是特別請求他別把這事告訴你。我敢肯定這么做讓他夠受的,他這人天生撒不了謊。”我默默對此表示贊同。多數(shù)情況下,爸爸心里想的什么全寫在臉上。
“好吧,你買了個房子。”媽媽放下勺子(勺子上的燴飯一口未動),推開座椅站了起來。她該不是準備要帶著我拍屁股走人了吧?可媽媽只是說:“我要去一趟化妝間。等我回來,沒準你會愿意透露一下科納究竟是何方神圣。”
等媽媽一走遠,凱瑟琳就身體前傾,將手邊發(fā)光的藍色掛件推到了我這邊。“孩子,其他人看不到它。不,不能那么說,他們能看到這個掛件,但那與我們看到的不一樣。在你眼里這光是什么顏色的?藍色,對吧?”
我驚訝地挑起一根眉毛:“當然是藍色的。”
“我看到的就不是藍色。它在我眼里是一種可愛的橙色,有點像夏天吃的橙子棒冰。”
“可它是藍色的。”我又說了一遍。我一生中從沒有看到過比眼前這光更為生動的藍色了。
她聳了聳肩。“我也不清楚它的原理,但我一輩子就遇到過幾十個人能真正看到這光,而且每個人看到的顏色都有些不同。”
凱瑟琳頓了頓,轉頭去看媽媽有沒回來,然后迅速將掛件收回包里。“我們現(xiàn)在還不能詳談——你需要知道的太多了。”
凱瑟琳緊張的語氣搞得我腦袋中警鈴大作??晌疫€沒來得及問她究竟想讓我知道些什么,她忽然伸出雙手握住我的手,說道:“但我有一件事要先告訴你,凱特。那些經歷不是你的一時心慌。”
我眨了眨眼,沒想到她竟然知道之前把我弄得心緒不寧的那兩次事件。今年二月,同樣的情況再度上演后,媽媽立即帶我去見了一位“咨詢師”。“咨詢師”說我的兩次經歷都是“一時心慌”的癥狀,可能是因為在學期進行了一半時突然轉校所致。這說不通啊,真要說心慌,那也只可能發(fā)生于我在羅斯福高中上學的那五個月里——在愛荷華州的偏僻地區(qū)度過兩年的乏味生活后,新學校羅斯福高中配備的金屬探測器和保安搞得我有些不適應。這診斷也無法解釋第一次事故,那時我們還住在愛荷華,要說我是被那里無聊至極的生活搞得心慌慌,倒還有可能。
那兩次我都被一種突如其來的強大恐懼所攫取,似乎感受到有什么極其駭人的災難正在上演,而我卻無法指出是哪里不對勁。仿佛深陷生死關頭一般,我的身體面臨“要么拔腿就跑,要么留下苦戰(zhàn)”的抉擇,心臟怦怦直跳,雙手顫抖不已,周圍的一切都變得虛無縹緲。第二次經歷時,我沖出教室,直奔學校的儲物柜,找出手機給媽媽打了電話。媽媽當時正在開會,本人安然無恙。我又跑到爸爸的辦公室,不見他的人影。由于不清楚他的課程安排,我只好在教學樓內跑上跑下,透過長方形玻璃窗張望每一間教室。雖然這么做招來了不少白眼,我最終找到了爸爸,他自然也毫發(fā)無損。我于是給最好的朋友夏琳發(fā)了短信。雖然心里清楚她當時一定正在上課,不可能立即回復我。
最后,我走進盥洗室把午餐吐得一干二凈。而那種莫名的異樣感在我心中一連數(shù)天揮之不去。
我正想開口問凱瑟琳她是怎么得知我那兩次心慌經歷的,可媽媽已經回到桌邊,臉上掛著一絲緊繃的微笑。我太熟悉這個微笑了,它意味著后頭絕沒有好事,爸爸曾說這微笑的潛臺詞是“看你怎么表演為自己開脫”。
“好啊,你買了個房子。就在貝塞斯達市,還是和一個叫科納的家伙一起買的?”
“不,黛博拉,是我自己在貝塞斯達買了個房子。科納為我工作,也是我的一個朋友。他是個很棒的檔案管理員和電腦通。自從菲利普過世后,他給了我很大的幫助。”
“這樣啊,那比我原先想的要好點吧。我還以為你就像當年轉眼忘了過世的爸爸一樣,立馬就把菲利普也給拋到腦后了呢。”
呃。我趕緊將視線轉向吧臺,祈禱辮子小哥能幫我分散注意力,結果卻沒見著個人影兒。我于是看向身邊的椅子——總之只要別和她倆中的任何一個對上目光就好。掛件的光芒透過凱瑟琳的編織包露了出來,細長銳利,仿佛一頭冰藍色的豪豬正盤坐在椅子上。這一可怕的想象讓我原本已緊繃著的神經更敏感了,我竭力維持著表面的鎮(zhèn)定。
就在我以為凱瑟琳不打算回擊媽媽的嚴厲指責時,她長嘆了一口氣。“黛博拉,我不想跟你翻陳年舊賬,但也不允許你在凱特面前妄議我,根本不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她轉向我說道,“你外公去世三年后,我和菲利普結了婚。顯然在你媽媽眼里,三年的時間太短了。但菲爾a是我的多年同事兼老友,我當時又很孤獨。我們共度了美滿的十五年,直到現(xiàn)在我也十分想念他。”
我判斷當下最保險的做法是保持禮貌性微笑。在我看來,三年算是挺長的了。
“我們?yōu)槭裁床粚P挠懻撘幌路孔拥膯栴}呢,母親?你都病得那么厲害了,為什么還要買房子?去住養(yǎng)老院不是更明智嗎?”
這話說得可夠冷酷的,但我還是繼續(xù)保持沉默。凱瑟琳只是搖了搖頭,伸手去拿她的包。
“我得為我的藏書考慮啊,黛博拉。老人之家可沒有多余的地方放書啊。何況我也想好好享受最后的這段日子。養(yǎng)老院的益智游戲和小打小鬧的撲克可不在我的遺愿清單上。”
她打開包,藍色的光芒隨之傾瀉而出。我仔細端詳媽媽,甚至能看見她眼底閃爍著藍光的倒影,可她的表情卻絲毫沒有變化。雖不知原因,但我不得不承認媽媽的確無法看見掛件發(fā)出的光芒。
“簡單來說,我的腦子里長了一顆腫瘤,無法動手術。”凱瑟琳沒等我們回答,徑直說了下去,語調輕快而不帶感情,“化療和輻射治療我們都試過了,所以現(xiàn)在頭發(fā)變得這樣稀疏。”她用手捋了捋頭頂?shù)念^發(fā),“有人跟我說這發(fā)型要放在幾年前還算時髦呢。壞消息是,我剩下的時間可能只有一年了,運氣好的話再久一點點,運氣不好的話連一年都活不到。好消息是,醫(yī)生說我接下來可以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只要別干出什么傷天害理的事兒來就行。”
她從包里抽出一枚長信封,從中取出內件,那是幾張看上去很正式的文件。“這是我的遺囑。菲利普去世后我繼承了很大一筆錢。我的所有財產都會留給凱特,包括買下的房子。如果我死的時候她還未成年,那么黛博拉,我希望你能在她18歲生日之前擔當這筆信托的執(zhí)行人。只有一個條件,那就是你必須繼續(xù)雇用科納,以保證我的事業(yè)能夠進行下去。凱特在成年后可以按自己的意愿修改這一規(guī)定,但我還是希望科納能夠按他自己的意愿想待多久就待多久。如果你決定不承擔執(zhí)行人的職責,那么我會請哈利幫忙。”
“同時我也有個請求,”她補充道,“我不想把它列入強制的規(guī)定。我的新房很寬敞,離凱特的學校也不到一英里路。我希望你們倆都能搬到我這兒來住。”媽媽聽了這一提議后明顯畏縮了一下。凱瑟琳盯著媽媽看了很久,終于繼續(xù)道,“黛博拉,如果你還是希望住得離大學近一點,那我會請哈利來住。不管怎樣,我希望凱特每周都會有幾天和我在一起,方便我們多了解彼此。”
凱瑟琳將文件推向媽媽。“這是給你的備份文件。”她捏了捏我的手,起身拿包。“我明白你們需要一點時間思考一下我說的事。好好把晚餐吃完,再來點兒甜點吧。我離開的時候會把賬給結了。”
還沒等我和媽媽說一句話,她便離去了。
“看來她行事夸張的做派可沒丟。”媽媽抓起法律文件的一角,仿佛那幾張紙能把她咬傷了似的。“我不想搬過去和她住,凱特。你也別把我當作什么惡毒的不孝子。如果你想遵守她那‘同一屋檐下住一年’條例,那你得和你爸去商量。”
“看看現(xiàn)在是誰夸張了?我搬去住并不是遺囑的一部分,她說這只是一個請求,而且我也沒覺得你‘惡毒’。但是拜托,媽媽你想想,她可是瀕死之人了啊,又不是什么怪獸,而且她看上去……”我停了下來,搜尋恰當?shù)谋磉_,“她看上去很有意思,應該可以這么說吧?;蛟S你多花點時間陪陪她,你們兩個說不定能冰釋前嫌。這樣,她去世后你也就不會覺得太內疚了。”
媽媽聽了這話后沒好氣地看了我一眼。“凱特,我現(xiàn)在可沒心情接受你的半吊子心理咨詢。有很多事情你還不理解,有些事要等你為人父母之后才明白。說實話,我都拿不準讓你去拜訪她是不是明智。她愛操縱別人,還自私自利,我不想看到你受到傷害。”
“她都給我們留了那么大一筆錢,我實在看不出她哪里自私了。至少我猜想那是很大一筆錢。”
媽媽瞥了一眼信封底部。“我敢說你猜的沒錯。但我希望我已經教會了你金錢不是萬能的道理,凱特。有時候,當別人需要你時,你應當毫無保留地將自己奉獻出去,不惜付出你的時間、精力、同情……”
她將杯里最后一點紅酒一飲而盡,接著說:“比起母親,我從小就和爸爸更親。但在那場事故之后,我真的很需要她的陪伴。在那場事故里,我同時失去了爸爸和雙胞胎姐妹,跟爸爸連道別的機會都沒有,而普魯?shù)撬咕湍敲礇]了蹤影。沒說一聲再見,什么都沒有,這使我孤獨到了極點。我和母親喪失了共同的親人,可她卻把自己關在臥室里,基本不出來見我。葬禮的時候她露了個臉,可葬禮結束后又一頭扎進自己的房間。”
媽媽若有所思地用手指撫摸著酒杯邊緣。“或許我就是因此才喜歡上了你爸爸。哈利是我認識的第一個真正理解那種喪親之痛的人。”
爸爸五歲的時候,雙親在一場車禍中喪命,只有他僥幸逃過一劫。我并未經歷過喪失所愛之人的痛楚,在我脆弱的時候,爸媽也總在身邊陪著我。不過在“心慌癥”發(fā)作之后,我感覺仿佛沒人能理解我所經歷的一切。不止媽媽,就連爸爸也試著說服我這一切都是平常小事,而且搬出各種理由來搪塞我的不安。我感到異常憤怒,因為我深知他們說的并非事實。
“我一直認為,”媽媽繼續(xù)道,“生為人母必須將自己的孩子放在第一位,而不是屈從于自己的需求。當然我有時候也沒能完全做到這一點。所以,我不希望二十年后你回首過去,會像我一樣怨恨自己的母親。
“我不想和母親生活在一起,我也不要她的錢。但是,”她補充道,“你馬上就要成年了,也已經有能力決定自己的事情。只要你想,我不會阻止你見她。具體的安排你可以和爸爸好好商量。這樣可以嗎?”
我點點頭。我原以為媽媽得花幾天、甚至幾周的時間來整理思緒,沒料到她竟這么快就做出了決定。“你想嘗嘗我的甜點嗎?”我問。
她笑了:“才不想呢,我的乖女兒。我要自己點一大份甜點,加了很多巧克力的那種。”
版權及免責聲明:凡本網所屬版權作品,轉載時須獲得授權并注明來源“中國產業(yè)經濟信息網”,違者本網將保留追究其相關法律責任的權力。凡轉載文章,不代表本網觀點和立場。版權事宜請聯(lián)系:010-65363056。
延伸閱讀
版權所有:中國產業(yè)經濟信息網京ICP備11041399號-2京公網安備11010502003583